难怪从圆亭那里看过来，只看得到一些断点接续的五彩的灯光。
回到生活街区那里，波历才发现肚子饿的现象。他说，他请她们二位吃饭。她们说，她们要先回去一下，把这些宝贝安顿好了再过来。萨丽说：这些宝贝会吓跑顾客的。比特利丝说你可以先吃起来，我们一会儿就来。他说他在日本料理那里等她们。她们说好的。
波历刚走进那家日本料理，就有人拍他的肩膀。回过头去，他看到的是长着阿刺伯相貌的黑人青年姆文巴。
他说：波历同志，我找了你一天了。你到哪里去了？
波历说：姆文巴同志，你找我是什么事？
随着波历跟姆文巴熟悉程度的上升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们对对方的称呼里就加了“同志”这个词。其实他们说的是俄语的“德瓦利稀”。其实他只会两个盖语单词，除了这个德瓦利稀，就是那个“撕吧稀吧”。
姆文巴的脸胀红了。波历觉得那是一种激动的神色，一种他在他那里只见到过一两次的脸色。
姆文巴说：有突破了。
波历说：突破？你是说动物解毒实验？
姆文巴说：是的。
波历对已经走到他们旁边的女服务生说：不好意思。待会比特利丝和萨丽来，你让她们先吃，我尽快回来。
那个年轻的女服务生说：什么丝？什么丽？
波历说：两个中年女人。
她说：两个女人？
波历说：两个?中国长相的女人。
他发现她没有再说什么。
他回过头去看，发现自己和姆文巴一起已经走出了半条街，而那个年轻的女服务生已经返回到料理店里去了。
姆文巴的实验室里很热闹。一开门就热闹了。
他的实验室里一个人也没有，但有两头猩猩和两只猴子。
波历说：你把你的四个宝贝都带到实验室里来了？
姆文巴说：是啊。你发现什么了没有？
他们都气喘吁吁的。一路上，姆文巴走在前面，应该说他几乎在奔跑，导致波历也几乎在奔跑。其实后来就是真的奔跑了。虽然他长着阿刺伯相貌，可是他的底子里是黑人。黑人的奔跑能力是世界闻名的，就连波历这个变成南美运动员体质的人也比不上。
波历说：奇怪了，真的奇怪了，它们的眼睛。
是的，它们的眼睛，本来都已经象把脸皮长到眼眶里的眼睛，忽然会眨动了，不仅会眨动，而且是透明的。意思是，它们的眼睛又是眼睛了，红红的是眼白，黑黑的是瞳仁。
姆文巴说：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。两头猩猩早上眼睛就恢复了，两只猴子下午也恢复了。
他蹲到一头猩猩面前，伸出右手的四个手指，提问道：这是几？
这头猩猩说：汗。
他说：什么汗？
这头猩猩又说了一遍，有点不耐烦的样子：汗！
波历说：它是说手，汗德。
他没理波历，又蹲到一只猴子面前，伸出三只手指问道：这是什么？
这只猴子说：佛！
他说：什么佛？
那只猴子说：佛！
猴子显然也不耐烦了。
波历说：行了，佛就是四，一二三四的四。它眼睛看来还有点花。可是太好了！太好了！
什么太好了？有好消息吗？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。
波历回过头去说：曼珈？
这个女孩子说：什么曼珈？我叫罗西。
罗西？波历说。
其实他很少搞错她们姐妹俩的。他这次之所以搞错，是因为罗西本来一直是静默的样子，从来不象现在这样展现眼睛放光的生动感，她平时的话也很少，一般不会连续提出两个问题，何况是用生动的语气连续提问。
波历说：罗西，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？
她说：我找了你半天了。我刚才看到有两个人奔过去，其中一个好象是你，我就跟过来了。
波历说；是出什么事了吗？
波历真的有些惊讶，甚至仍然怀疑她明明就是曼珈。他印象里的罗西说话真的不是这样的。
她说：出事了，大事。我是说，我们的狗和猫。
波历说：狗怎么了？猫怎么了：
她说：猩猩和猴子怎么了，它们就怎么了。
波历说：它们也复明了？
她说：是的。
波历已经跳了起来，他已经到了门外，还记得回头喊叫：姆文巴同志，谢谢你！
奔到他们的蝙蝠楼，奔到他们的实验室里，他就看见了那两条狗和那两只猫。
罗西气喘吁吁地跟进来的时候，差点撞到了已经蹲在地上的他。为了不撞到他，她撑了一下他的头。她撑了一下他的头，导致他伸出的四根手指瞬间变成了五根。
可是，他已经不需要提出问题了，因为，不仅他面对的那条狗，连同它旁边的另一条伙伴，它们都叫了起来，它们都叫着汪汪汪汪汪，五声，五根手指，每根一个汪。
他几乎要流泪了。
他走到坐在工作台上的两只猫面前。他对着它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，就是一个V字，花费了两根手指。
这两只猫分别叫了两声喵。
他摸着这两个小朋友的脑袋。他说：太好了！真的太好了！
什么太好了？
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发出。
又是一个在他背后发出的声音。
他站了起来，转过身去。在他转身的过程里，他已经感觉到眼眶里有液体流动了。
一个他等待了很久的人，一个他等待了很久的声音，在他最想不到的时候在他认为最不可能但是最应该的时候，来了。他来了，他带着他的声音来了。
俗话说，要就不来，要来就都来。这话说得太好了。这句俗话是他发明的，发明的时间是现在，发明的地点是这里。
他抱住了他，他叫着：瓦西里！
他也抱住了他。他叫着：波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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