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后面的墙上有一片方形的小窗，正值晌午，丝丝点点的热光洒落进来，给冷色调的工作台氤氲上一层柔和的光泽。
她那灵动的双眸认真专注地看着制作面包的卡纸，如同绸缎的长发顽皮地顺着肩膀滑落，几缕发丝遮住她精巧的侧脸，挺翘的鼻子微微露出些许。
她听到戚九寒的话，并未在意。
因为她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放松心情，这边的状况虽然不甚好，但是人们的抗压能力十分的强大。
她举起卡纸，清颜浅笑的说：“小九，你看我们做这个牛角包好不好？”
戚九寒闻言扫了一眼，淡淡地说：“可以，我需要帮点什么忙？”
他重新低下头，似乎在忙着发消息。
姜席夏好奇的踮脚探过脑袋去，试图窥屏偷看，蓦然引来他无情嘲笑的声音，戚九寒大大方方地把手机屏转向她那边。
俯下身，故意拉长尾音说：“想看啊。”
她叉着腰，眼神鬼鬼祟祟的，“我就是想看看你在干嘛。之前我听孟允说有段时间你经常去酒吧见一个女生，后来我问你，你还不告诉我。”
她动手端来面盆，倒入适量的面粉和三个鸡蛋，然后将手洗干净准备揉面。
小姑娘的表情委屈得很，和面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加重几分，那面团无辜的被她大力揉搓，水放的少了点，却硬生生被她使劲和成一团。
她的周身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，太阳光照射进来，晒得她浑身暖暖的。
戚九寒在一旁给她打下手，玩味地说：“你这小姑娘平常不见记性好，这种事情你倒是记得很清楚。”
姜席夏说：“当然了，我曾经好歹也是个医生，记性能不好嘛。”
戚九寒说：“那你怎么不继续当你的医生，反而跑到我们部队来当队医，据我所知，你们那种公立的医院应该挺挣钱的吧。”
姜席夏揉面团的动作越来越重，呼吸逐渐频繁，像是很吃力的样子，她说：“原因你不是知道嘛，因为我的不细心害了一个人，医生自然是我想追求的事业，可是出了这档子事情后，我很难再回到岗位上了。”
戚九寒似明非明的点头说：“所以听你的意思，写作和医生相比，你更喜欢后者。”
姜席夏没有反驳，安安静静的回答：“嗯，不然我怎么会上医科大学呢。”
戚九寒停下手上的东西，偏过头看着她，此刻的姜席夏眉眼清冷，显着几丝遗憾和不甘，她闭紧嘴唇，一言不发。
他温声道：“你是无心之失，不应该这么看低自己，你应该重新去追求你的事业。”
姜席夏说：“有机会吧，有机会一定。”
当年的事情恍如昨日。
那天的手术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类型，病人是男性五十三岁，肺大疱切除。
当天的手术是两位外科医生共同操刀，除了姜席夏，还有一位女医生谢琳，她是有多年经验的外科医生，可是这个意外却出自于她手。
肺大疱的切除进行到一半，病人原本是没有任何的生命危险，可不知怎的，谢琳操刀出现了不可逆的失误，导致肺大疱破裂。
而在这一小段时间里面，谢琳把剩下的工序交给她来做，那时她进医院才有半年的光景，姜席夏的医学天赋很高，动手学习能力都强，接过任务的她第一眼便查出患者的肺大疱破裂。
姜席夏的第一反应先是止血救治，可是因为谢琳推卸责任，病人失去最佳的救治时间，还把这一切的罪责最后归到她身上。
听完，戚九寒用力抵了下牙尖，他从口袋翻出一支烟含入口中，打火机咔哒咔哒点亮，他的情绪不甚平静，“你就没解释？”
姜席夏把要烤的东西放入烤箱，摁下时间以后，她靠在墙根儿，光落下来，显得她的表情无比的惆怅。
她猛吸了两口空中飘浮的浓烈的烟气，好像这样就能麻痹她的大脑神经一样，她苦涩的笑着说：“我怎么没解释，可你们不懂，在医生这个行业，他们看重的是年龄和经验，我区区一个入行不到半年的人，讲话自然没有谢琳她们有用，即便我的解释有理有据，可他们好像都只会站在谢琳那边，不会相信我。”
“噢，”她恍然笑了一下，“带我的主任信我，但没用，院长他不相信。”
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出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，那个病人的家属不但没有怪她，反而反过来安慰生死乃是人之常情。
她板着脸擦了擦湿润的眼角，瞬间破涕为笑地说：“不讲她了，我们做我们的。”
戚九寒看着她这幅硬要逞强的模样，异常的心疼，拧灭烟。快步走过去把娇小的她拥入怀，气息在耳边喷薄着，流转着，他轻声安抚：“没关系，即使他们不信，我也信你，毕竟我也是让你开过手术的人，你的技术我相信，挺靠谱的！”
后一句他开玩笑的语气逗笑了她。
姜席夏仰头吻了吻他的下巴，措不及防地被他新长出的青胡茬扎了一下。
戚九寒笑她：“这么短也能扎疼你？”
旁边的烤箱灯灭了，她娇嗔地推开他说：“面包好了。”
他收回手，视线落在她忙碌的后背上。
姜席夏带着隔热手套把烤盘端起来，极其小心地把它放在工作台上，面包烤的外酥里软，金黄的酥皮蒙着细细的黄油。
蓦地，戚九寒从身后圈住她，温唇凑在她耳边低语：“你不用整天都顾及我的安危，有的时候你也要为自己想想，知不知道？”
他的小姑娘又傻又粘人，许多时候他都心疼她的坚持不懈和执拗，她总说他偏执，可现在看来，她的偏执比戚九寒更深更重。
姜席夏忽略他的话，撕下一小块酥皮，转身喂到他嘴里，眼神充满期待的问：“好吃吗？”
戚九寒将她抵在冰凉的工作台边，视线低落，灼热的目光闯入她平淡无波的眸底。
他淡淡地开口：“手艺不错，好吃，有我当年给你做烤面包的风范。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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