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恰克细行星常年冰封，海洋表面都是厚厚的冰层，像这种活水流动而且震慑人心的场面，在整个星球都是很少见的。”
阿里娑娜迎着不远处的激流，语气平和。
她没戴头盔，瀑布冲击出的水汽，裹着寒风扑来，十分料峭，很短的时间内，她的发丝便不再飘舞，因为被冰冻住了。
不过身为至高霸权中握有权利的高层人员，她对雅族极寒的故地，也比楚河适应得要好。
“飞流直下三千尺，疑似银河落九天。这是我听过的一句诗，不知道会被翻译成什么样。”楚河说道。
其实此情此景，不应当有任何的交流，瀑布狂流的动静轰轰烈烈，站在边上，彼此交谈显得很费劲。
即便有交流器。
“很美，眼前的景致很美，你说的这句诗也很美。”阿里娑娜点评道。
楚河知道，在军事思想风靡的霸权集团内，身畔这名异族女人，是很罕见还对美景报以由衷赏识的特例。
但他不相信，对方特地约他过来，只是单纯向他分享一个赏心悦目的风光。
似是有所察觉，阿里娑娜在片刻的沉吟后，揭开了此次相见的主题：“站在这里，除了感受到世间造物的奇妙，更能感受到的，还有我们个体之于世界的渺小。”
“一颗行星的一处事物尚且如此，放眼偌大的星海呢？我对千年战争从不抱有任何态度，在我看来，王朝更替也好，璀璨文明的互相敌对也好，来来去去，都是在重复上演枯燥的情节。”
像是孔洞的感慨，但这或许就是人生观、世界观，楚河知道，下一句约莫便要点题了。
果不其然，阿里娑娜侧过脸，目光从冰冷雄浑的瀑布，转移到包裹在作战服里的男人身上。
“你听完也许会认为，我这种人自私自利到极致，不过我就是这样看待世界的。我只在乎我感兴趣的事情，我只期待，我能在机械学术的道路上，最终能踏足哪个高度。”
“因此，你具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，我不去追究，甚至可以帮你隐瞒。而我不能接受的，是你在学术上有所保留，你可以试着理解我要表达的意思。”
本也不是多深奥的言论，楚河听不懂才有问题。
占据主动位置，阿里娑娜的表述已经相当真诚了，她完全可以用更霸道的方式，比如武力胁迫，比如用武悦的治疗问题来要挟。
她都没有。
楚河想着自己应该识抬举，但最终不置可否地避开了对方的直视，低头凝望向瀑布下方的水潭。
那里不时有随水漂来的冰块，被瀑布的高度和力量，撕成碎冰冰。
人的命运时常也是如此，看似拥有各式各样的际遇和选择，但只要进了这条大势所趋的奔流，所谓的抉择，就多少带上了讽刺的味道。
“你在拒绝？”
见他久久不回应，阿里娑娜脸上的皮肤微微起了褶皱，大概是不耐烦，或者不满意，总之不会是好的表情。
楚河平静道：“你总该允许世界上存在与你不同的观念和立场。”
……
这次坦诚交谈，一定程度上算是不欢而散，好在阿里娑娜仍然没用那些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来谈判。
回到军舰后，楚河又进了医疗室，对着沉睡的武悦兀自默然。
同一时间，军舰升空，启程离开了这颗驻留数日的冰冻行星，再次进入漫漫无边的星际航行。
随后的日子乏善可陈，楚河规规矩矩的蹲在引擎开发的项目上，沈约尔也没再嚷嚷着要跟他干架，阿妲还时常找他闲谈。
期间武悦的小本本，楚河按捺着心思，忍住没去读剩下的半部分。
他将那当成与武悦精神对话的途径，也算是心情极度颓靡时的一味良药，当然要等到必要时候再去看，一旦把里面的内容读熟了，药效也就淡了。
不可避免的，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，虽然身边到处都是人，却还是被数不清的孤独所笼罩。
差不多两个月，引擎项目收尾。
阿里娑娜对成果感到很欣慰：“看来你想通了！”
楚河想说并没有，自己只是在合理范围内，交出一份足以让甲方满意的答卷，说是全力以赴，反正他自己是不好意思。
“原本我和军部汇报，预计的时间要多上三分之一，现在不仅提前完成，还有好几处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。”
阿里娑娜看不到头盔下男人的表情有多敷衍，兴奋地表示，自己可以向军方申请奖励，问楚河想要什么。
阿妲抢过话头，说道：“给他一座好房子吧，‘角普文肆’星系的环境，很适合他，而且作为至高霸权的大型都会星系，设施也一应俱全，在那里有个住处是很不错的。”
阿里娑娜看向楚河：“你怎么说？要的话，是没难度的。”
楚河对所谓的奖励毫无兴趣，对至高霸权势力范围内的房产，更觉得没意义，不过阿妲一直在给他使眼色，便只好应承下来。
“就照她说的办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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