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志刚：“敢问王妃娘娘，为何不纳孟氏女？”
贺芳亭淡淡道，“理由很多，王爷说过，本宫也说过，先生定然也听说了，便不再重复。”
海志刚眉头微皱，“虽然王爷明言，不纳孟氏女与王妃无关，但大家都知道，王爷是为王妃娘娘着想，并非出于本心。王爷这般相待，您为何不能大度一些，劝说王爷同意呢？”
贺芳亭看他数息，毫不客气地道，“海先生，你太自以为是了！”
海志刚：“......自以为是？”
贺芳亭：“王爷今年几岁？”
海志刚不知道她为啥问这个，但还是答道，“三十有七。”
贺芳亭轻笑一声，“三十七岁，不小了，不是幼童，还不能有自己的本心么？怎么就非得是为了我？”
另一位名叫李文进的谋士道，“因为王爷爱重王妃娘娘！”
这话贺芳亭爱听，但不是重点，笑道，“他就不能既爱重本宫，又有自己的主见？”
李文进：“能是能，但......”
贺芳亭打断他，“不纳孟氏女的原因，王爷已经说得清清楚楚，先生们为何就是不信？莫非，根本不能理解王爷的志向？”
对于谋士而言，这话很重。
武将效忠主公凭的是武力，谋士效忠主公凭的是计谋。
而所有计谋的基础，是理解主公的志向，有志一同，如果不能理解，便不能效忠，也是从本源上，否定了谋士追随主公的意义。
因此众谋士争着分辩，都说自己能理解。
贺芳亭含笑听着，并不打岔。
但海志刚例外，他没有分辩，稳稳坐着，看起来沉着冷静。
等谋士们声音小下去，海志刚扬声道，“王妃娘娘，您前几日对孟佑辰所说的，皆是为孟家考虑。怎不考虑王爷呢？”
贺芳亭：“何意？”
海志刚条理很清晰，“您以郭圣通为例，警示孟家，一片好心。可对于王爷而言，此事有利无害。”
李文进赞同，“说句不太好听的话，孟家以后是死是活，是荣是辱，咱们用不着管，咱们只需在大业上用心。”
骗过来，用了再说。
海志刚也把话说得更透，“郭圣通固然结局凄凉，但汉光武帝，却是得了大利益，阴丽华也笑到最后！”
贺芳亭莞尔，“其一，孟家只是一道关卡的守将，并没有郭圣通舅舅刘杨的势力，就是不投诚，也不会影响王爷大业。”
刘杨是能跟刘秀争天下的人，孟信凌能么？
海志刚：“虽然不会影响，但......”
贺芳亭抬手止住他，“其二，先生真以为，汉光武帝得了大利益？”
海志刚：“......难道不是？”
汉光武帝迎娶郭圣通，得到刘杨一派的支持，进而登基为帝，这是公认的事实。
贺芳亭叹道，“短期来看，是的。但长远来看，隐患极多，根基不稳，先天不足。导致西汉灭亡的种种问题，地方豪强、土地兼并、外戚干政等等，东汉一个也没解决，依然存在。究其原因，便在于......”
“在于什么？”
好几位谋士异口同声，也包括海志刚。
贺芳亭轻描淡写地道，“在于刘秀杀得不够多。”
众谋士：......仁慈，不正是汉光武帝的优点之一么？
贺芳亭徐徐道，“杀得不够多，震慑便不足。而且，他太会妥协了。甚至可以说，刘秀是妥协立国。明明有心爱的女子，却为了大业娶郭圣通，这是他最关键的一次妥协。然而妥协到最后，豪强林立，民不聊生，便有了黄巾之变，致使天下大乱。”
谋士们陷入沉默。
贺王妃这番话，与大家素日的认知相悖，初听荒谬，细想却有茅塞顿开之感。
汉光武帝在各路豪强间纵横捭阖，看似高明，实则真的是不断妥协，得了皇位，却也受各方牵制。
贺芳亭喟叹，“诚然，刘秀的初衷，是尽快结束乱世，中兴汉朝。但世事有定数，该打的仗，该经历的混乱，一样都少不得。不在此时，也会在彼时。”
刘秀此人，运气非常好，好到逆天。
如果他能再强硬一些，东汉也许会更为辉煌。
不过，那都是故纸堆了，她跟谋士们大费口舌说刘秀，可不是为了缅怀他，只是在借题发挥。
笑吟吟地问道，“诸位先生，难道也希望王爷像光武帝一样，妥协立国，为后世留下重重隐患？”
海志刚语音艰涩，“不！”
贺芳亭微笑，“是么？可你们想让他纳了孟氏女。本宫可以断言，有了这第一次的妥协，之后就会有第二次，第三次，很多次。”
毋庸讳言，她和邵沉锋所面临的局势，并没有刘秀当时复杂，她有夸张的成分，但难题也不会少。
有难题怎么办，都妥协么？
这般憋屈还造反干啥？不如老老实实窝在朔北。
海志刚汗颜，“王妃娘娘见谅，我等想差了！”
边说边在心里感叹，贺王妃还是那个贺王妃，她不让孟氏女入府，压根不是因为女子善妒，而是因为看得太高太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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